途虎

去年三月，老公离开了。

我每天点开那个癌症病友微信群，潮水般的信息，从不中断。全国各地都有，各个阶层都有，男女老少都有……活着，活着，是他们唯一的欲望。

当死亡逼近，你会丢掉很多东西。

爱情？

性欲？

财富？

地位？

……多么可笑。

他们谈治疗效果，谈体检指标，谈死后墓地……并且不断有人离开。

我不敢说话，我怕被发现偷窥。我不是要偷窥，我一直在流泪。我想抱抱他们和她们。

后来一个女人和我打招呼:大哥最近怎么样？

我迟疑了一下，反问:你呢？

她说:还好……

然后我告诉了她实情。

这个女子发来合掌祈祷的表情，然后补充一句:我们以前联系过，讨论过病情……

我知道她的意思，怕我多想。这个群是我要老公添加的，我甚至对他说:如果有知己，可以爱……因为同病相怜才能懂你的痛……

那是我能救赎他的一种方式，我可以放手的慈悲。

我知道这是个最干净的地方，人性的欲望基本清零了。最后的拥抱绝不猥琐，没有我不能理解的绝望。

又有一次，他们谈起墓地。一个说:孩子们长大了不一定会去看我们，随便吧……

然后很久很久没人接话。

这里面，有曾经非常成功的人，素质相当高，但是疾病不会因为你的素质高而放过你。

当然，健康的时候，他们和我们一样，想要很多。

我还是退出了，觉得旁观不幸多少有点可耻。

退出的那一天，阳光猛烈。

但我至今记得那个微信群带给我的感觉，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雪后孤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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